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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9章 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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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9章 故事

一旬後, 當收到開課通知的洛天星來到文院紫金闕,見到等候在學堂裏的鶴小獨時,沒忍住長嘆一口氣。

她問道:“怎麽老是你?”

此時學堂內空空蕩蕩, 只有一位錦衫少年沒個正型的半躺半坐在椅上, 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上的扇子。

他眼皮都沒擡一下,說道:“我還沒來得及嫌棄你呢, 徒弟。”

四年前魔族入侵,收到消息的鶴小獨離開雲族前去支援咫尺學宮, 從此後一直毫無音訊。此時, 這對師徒闊別多年重見, 卻沒一人眼角眉梢上稍微帶著點兒喜色。

洛天星甚至還因為憤怒悄悄磨了磨牙。

前幾天她教上去一份通識課試卷,閱卷長老見她字體飄逸俊秀, 頗具風骨, 便特地將她找來, 問她道你師從何處?

洛天星難免有點洋洋得意,尾巴都翹了起來。她正要答出鶴小獨的名字, 結果說了半天,卻見閱卷長老只是一臉迷茫的看著她。

這時她才發現剛剛自己只是在不停比口型, “鶴小獨”這三個字竟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!

一定是鶴小獨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她下了一個禁言令!

“徒弟呀, 知道你在氣為師什麽。”

鶴小獨為了自己舒服, 還搬了個搖椅進學堂裏, 他慢悠悠的搖晃著,說道:“不讓你出門在外報我的名號,主要呢, 是有兩個原因, 第一個就是當年為師行走修真界,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, 不少風波由我而起,後來幸得雲族庇護才保下條命,不讓你亂報為師名號,實在是害怕你遇見我當年的敵人,這是對你的保護嘛。”

洛天星:“第二個原因呢?”

鶴小獨笑瞇瞇的說道:“我嫌丟人。”

洛天星:“......”我就知道!

鶴小獨一攏手上折扇,舉手投足見都帶著滿滿的不情願,道:“先不說這些了,上課吧,上課吧。”

他嘴上這麽說著,身體卻還老實的躺在椅子上,沒有絲毫想要行動的意思。

洛天星見先生是鶴小獨,反而不急著上課了,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,“先生,我昨天在學宮裏碰見了雲子沛。臨走前,他跟我講了個故事,我沒有想明白,他到底想告訴我什麽意思。”

鶴小獨來了興趣,他兩眼一亮,一個鯉魚打挺從搖椅上坐直了身體,說道:“你且說說。”

在茶樓裏,雲子沛跟她講的是一件雲族近期發生的內務。

雲無夢升任族長的十餘年間,她展現出的行事風格向來是殺伐決斷,上位後不僅對雲家進行了一波清洗,還派人鑿出了一面名為“罪淵”的石壁,用來懸掛族內罪人和奸細的屍體,這鐵血手腕無疑暫時穩住了處在風雨飄搖的雲氏一族。但是時間長了,也難免有人認為她過於心狠手辣,殘忍不仁,還說以她這般的殘暴行徑,作為修士必定會在天劫上隕落。

雲無夢並不在乎這些閑言碎語,反而利用了這份懼怕與威勢去推行自己的新律。

但近些年間,雲族內部漸漸穩定,雲無夢也適時改變了從前的鐵血策略,開始實行剛柔並濟,恩威並施的手段,但是她曾經冷血無情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,不僅在與別族外交時多受掣肘,甚至連大多數雲族人都十分懼怕她。

有一日雲無夢見族中一婦人抱著小孩行過,她見幼兒可愛,想要伸手逗弄,或許是孩子天生對血腥氣極為敏感,她還未靠近就娃娃大哭。

雲無夢一楞,卻見那抱著孩子的婦人瑟瑟發抖,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,口中還在不停告罪。

“人心底的成見,不好改變啊。”

鶴小獨不緊不慢的搖著扇子,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,“現在改走懷柔路線固然可行,只是見效太慢,短需要幾年,長則需要更替掉一代人,雲無夢肯定是不甘心這麽做的,所以呢,她想出個什麽法子?”

洛天星嘆了口氣,“過了幾日,夢姐突然宣布,要將一位流落在外的手足接回族中。”

鶴小獨聽到這裏微微一怔,隨後露出一個笑容,“千金買骨,這招可行,只是人選一定要想好。”

雲無夢既然要展現她的容人氣量,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曾經叛逃的兄弟姐妹接回來,畢竟相殘過的手足她都能重新接納,表明了她並非嗜殺之人,只要如今心向雲家,當年的恩怨對錯她一概不再追究。

“你還記得雲白露麽?”洛天星問道。

鶴小獨回想了一會兒,“印象不太深,勉強能想起來點......她在族中行四十四位,自幼吃齋念佛,族長爭奪戰時正好去往西無量州的大鴻音寺研習佛法,躲過一劫,後來受佛門庇佑,一直未回到雲家。”

“我姐接的人就是她。”洛天星道。

“確實是個極好的人選,”鶴小獨讚許道,“然後呢,發生了什麽?”

“然後,”洛天星緩緩說道,“嫻姐並不同意夢姐的做法。”

“她一是擔心這是在養虎為患,二是因為雲白露還帶回來一個排行八十的同胞弟弟,名為雲長生,她弟弟不肖似她那個不問世事的性子,在之前的戰爭中手上沾過好幾條人命,即使他保證自己回族後會一世忠於雲族,嫻姐也覺得他並不可控。”

鶴小獨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,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要小心狼子野心,你嫻姐想的確實不錯。”

“你這人怎麽墻頭草,兩邊倒?”洛天星十分不爽地看著他,“一會兒這個好,一會兒那個好,到底有沒有立場啊!”

鶴小獨卻在這時臉色輕微的變了,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。

他突然將折扇打開,將臉一擋重新躺回了搖椅上。他雙眼閉上,眉心處輕擰著,藏在扇下的俊秀的臉龐滿是焦灼之色,好似在顱內經歷著一場兵戈之爭。

洛天星收了聲,她知道鶴小獨這是在認真思考,即使這時候她說了什麽也是聽不見的。

半晌之後,他突然睜開了眼,重新將折扇合攏。

他深吸一口氣說道:“我大概已經猜到後事會如何發展......剩下的事你不必再說,換我來講,如何?”

洛天星點了點頭。

“雲無夢沒有聽雲嫻的話,執意將兩人接了回來,還設宴款待,為他們在族中安排了差事。”

鶴小獨緩緩道,“但是好景不長,事情必然會按照雲嫻擔心的發展。讓我猜猜,是雲長生勾結了昔日雲家t舊部,不,不一定是勾結,也許只是見了一面,但被人抓住了把柄,所以不得不再次離開雲族,對不對?”

“正是如此。”

洛天星並沒有誇他料事如神,反而敏感地抓住了他剛才的一句話,“什麽叫‘事情必然會按照雲嫻擔心的發展’?”

“我的傻徒弟呦,”鶴小獨拿折扇點了點洛天星的腦袋,“你嫻姐是個怎麽樣的人,還用我明說嗎?”

他在雲家多年,深知看似溫柔好說話的雲嫻,才是真正說一不二的那個人。

這些年雲嫻一直暗藏在雲無夢的背後,充當了軍師的角色,幫她掃平了不知多少障礙。但當兩人意見相左時,她會看似選擇退步,其實暗藏下更深一步的謀劃。

他剛才的那句話,也並非是在誇雲嫻神機妙算,而是在說,雲嫻一旦有了擔心的事,那就絕對不會給這件事發生的機會。

比如她覺得雲白露和雲長生是極不安定的因素,她面上附和了雲無夢的提議,背後也一定會設法將兩人徹底鏟除。

雲長生面見雲家舊部這事兒實在蹊蹺,也許根本非他本意,赴宴前他都未必知道是誰在等他,至於他是否真的包藏禍心,現在也無從知道了。

因為當他剛踏入雲家的時候,就已經被一只暗地裏操棋的手,輕輕推向了那個他該去的地方。

洛天星沒有流露出什麽驚訝的神色,顯然這種事情並非第一次發生。

雲無夢和雲嫻雖是一同長大的姐妹,但也肯定有意見不同的時候,有時候雲無夢都被雲嫻氣的太陽穴直跳,但是面對這個不言不語只會彈琴的啞巴,到底是也是發不出什麽脾氣的。而且雲族能有今天,雲嫻絕對居功甚偉,很多時候,她的想法確實是更加周全和細密。

洛天星說道:“我只想知道,這關雲子沛什麽事兒,他跟我講這些幹嘛?”

鶴小獨開玩笑似的問道:“他有沒有問你,以後萬一雲無夢和雲嫻分了家,你跟誰?”

洛天星沒有笑,因為雲子沛真的問了個她差不多的問題。

“你是說,他在挑撥離間?”

她問完,就覺得眉心一痛,鶴小獨的扇子抵在她額上使勁推了推,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,“怎麽什麽都要問先生?動動你那綠豆大小的腦子想想吧,徒兒。”

洛天星想了想,覺得這裏面彎彎繞繞太多,幹脆另辟蹊徑,拍馬屁道:“我又沒先生這麽聰明的頭腦,事事都能想的這麽周全......還請先生給我指點迷津。”

鶴小獨舒爽的笑了起來,“總算還會說點人話,這叫我想起來了,當年就是因為你最會拍馬屁我才收下你,你的師兄姐們一個個都是正人君子,沒你能這麽誇你先生我好話的。”

見鶴小獨眉開眼笑,洛天星也跟著嘻嘻哈哈,結果一起笑了沒兩聲,就見鶴小獨雙眉一豎,瞪眼道:“笑什麽笑,怎麽敢跟先生沒大沒小的,今日上課時間已經結束了,滾滾滾。”

洛天星:“......”

她最煩聰明人這一點,好像什麽都清楚,卻又藏著掖著不肯說,真是十分可惡。

洛天星剛擡腿要走,卻又被鶴小獨叫住。

“等會兒,”鶴小獨問道:“那現在雲白露和雲長生一起離開雲族了?”

洛天星回答道:“沒有,這事兒出了以後所有人都認為雲長生包藏禍心,雲白露雖未直接參與,但也脫不了關系,但是夢姐力排眾議,還是將她留下了。”

鶴小獨一樂,“是她倆兩相妥協後能幹出來的事兒。”

說罷,他擺了擺手,讓洛天星離開了。

待洛天星走出紫金闕,正是烈日中天,不少學生嬉笑著從她身邊走過,她擡頭盯著天空中碩大的太陽,一時間有些恍惚。

平時有課的日子,聞人照夜這個時候一般都會在紫金闕門口等她,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沒來。

“在看什麽?”

突然間,她的身邊籠罩住一片陰影,一個身材高瘦的女子正站在她的面前,好奇跟她一起往天上看。

恰逢她們身側人流湧動,盛觀玉又極為惹人註目,幾乎所有從她們身邊路過的人都跟著仰起頭,一同往天上看去,除了被大太陽晃的眼花以外什麽也沒看著,紛紛捂著受傷的眼睛被同伴攙走了。

“盛師姐,你好。”

為了保護路過學生的眼睛,洛天星慢吞吞的收回了目光,“我什麽也沒看,就是活動一下脖子。”

“哦。”盛觀玉聞言也低下了頭,她面上還是一貫的沒什麽表情,看上去有些冷漠。

這人女生男相,面容深邃,骨相極佳,且她手長腿長,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瀟灑之意,唯一的不好就是不笑時看著太兇了,讓人感覺難以接近。

相比之下,她語氣倒是柔和很多,還主動邀請道:“你下課了?一起去吃飯麽?”

洛天星發現最近有點奇怪。

自從上次她扒聞人照夜衣服失敗之後,他就受了驚似的,約有一旬時間沒出現在她面前了,取而代之的是這位盛觀玉盛師姐,也不知道為什麽,洛天星好像走在哪裏能巧遇她。

洛天星納悶道:“盛師姐,您不是武道院的人麽,怎麽天天在紫金闕附近見到您?”

盛觀玉十分誠實的說道:“我留級太久,在武道院已經待煩了,不如多出來走走,見見其他學院的新面孔。”

洛天星略有些驚訝,“盛師姐這麽優秀的人,都一直沒能畢業嗎?”

“哦,那倒不是。”盛觀玉十分淡然地說道,“我以前是帶兵打仗的,後來在陣前叛變了,帝國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所,許多人還在四處追殺我,所以畢了業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裏,幹脆每年掛一科,就先在咫尺學宮裏混著了。”

洛天星:“......”

這是我能知道的嗎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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